四月的时候我回到母校,晚上就宿在校门口名叫水云间的小旅馆里。在南行的列车上,同座陌生的男生给我介绍了这家店。而我,是一听名字就喜欢上了。躺下来,就着灯光,我在随身携带的备忘本上写下这样的字:有些苦痛,再痛也要深埋心底,象金银珠宝一样,有多深埋多深,直至差不多忘却的时候,猛然记起,也似乎不太痛了,不太恨了,不太悔了。谁的眼角触了我的眉,谁的掌纹撑得住我的泪,怎样的命运载得了我的轮回。多么希望,那时花开,花开不败……
有些事,以为可以忘记,回头看时,那过往的印迹深深浅浅,一直伴在身后。
在并不繁华的街上走过。我已经认不出曾经郁郁葱葱的柿子树,但曾经的小店依然在。席殊书屋里墨香阵阵。街角的涮锅店里飘出芝麻酱的浓香,只不过,水气氤氲中印出的是另外一群年轻的脸。
晚灯初上,我回到校园。在校门口就犹豫了。我理不清自己,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,面对这承载了我四年青春的地方,那故意要忘却的记忆,是不是真的会汹涌而至?
沿着小路,循着馥郁的花香前行,图书馆一如从前的立在那里,凝重,安静。坐在凉凉的长椅上,我似乎还能看到一个瘦瘦的男生,在吟诵美丽的诗歌,只是那些曾经动人的句子,我已经再也记不起。那年我决绝的目光,是不是也伤到了他的心?
巨人广场。那文学巨人,科学巨人,并没有激起我更奋进的心,却成了逃课时观赏的风景。旧日的喷泉不在了,年轻的身影匆匆走过,我看着他们,就象看着曾经的自己。充实也好,空虚也好。十年之前,十年之后,并无关联。
青砖的宿舍楼另换了颜色,209里,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,住进去的是几个放假了还在钻研书本的男硕士。楼下的绿树间,没有了待干的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裙子,却是几条灰裤子,在风中飘飘摇摇。
舞厅。我从门中的缝隙,朝里观望,还是往常的样子。放假的缘故,没有开放。真想进去再跳一支舞。想起十年前无数个周末寂寞的夜里,在旋转的灯光下,或坐在角落里,看模糊着进进退退的身影;或者轻轻站起,步入舞池,任高跟鞋踢踢踏踏,长裙摇摆,拂过舞伴的脚尖。那个舞技很好的男生,那双在周末的灯光下搜寻的眼神,十年之后,即使遇见,也肯定认不出昔日舞伴的模样。
五号楼,临考前一周,要临时抱佛脚才会去光顾的地方。冬天了,上完自习,收拾书包回宿舍。一抬头,就被一双眼睛逮住目光。本是个羞涩的女生,不习惯陌生的注视,于是慌乱的躲,急急的撤。长长的黑色风衣被风吹起了衣角,浅紫色的围巾飘摇。同学,请等一下……。哦,不,对不起,我不希望是你……
而希望的人,彼时远隔万水千山。所能做的,只是读着信中的片言只字,或者默默注视寄自远方的礼物。正如那首歌中所唱,七月的无奈,我们尽量不去想。你说你的山,我说我的水乡。而你,终于走到了你的山旁,我,却不能抵达梦中的海。若干年后,当你在海边拨通我的电话,我听到海鸟的鸣叫,耳边是海潮的声音,心底是隐忍着的感动。这样的感动,把我温暖的泪流满面。
青春本是一朵怒放的花朵。花开时,轻轻的歌唱里有淡淡的忧伤 ,疲惫的梦中想要遗忘,却依然加快步子追逐梦想。
多年之后,才知,一切皆注定:那时花开,花谢在天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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